张太太来布行的那天,天刚放晴。巷口的梧桐叶上还挂着水珠,风一吹,就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她穿着一身石青色旗袍,手里拎着个描金漆盒,进门时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可看见柜台后堆着的“百子图”枕套时,笑容瞬间僵住了。“严小姐,这……这是我... 青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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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绣江南,秦翰布行,青竹阅读,女频衍生

第10章

张太太来布行的那天,天刚放晴。

巷口的梧桐叶上还挂着水珠,风一吹,就滴落在青石板上,

溅起小小的水花。

她穿着一身石青色旗袍,手里拎着个描金漆盒,进门时脸上

带着惯常的笑意。

可看见柜台后堆着的“百子图”枕套时,笑容瞬间僵住了。

“严小姐,这……这是我订的嫁妆绣品?”她伸手拿起一个

枕套。

指尖拂过上面的污渍——那是前几天军阀士兵闯进布行时,

打翻的煤油溅在上面的,深褐色的印子像块疤,正好落在

抱鲤鱼的童子脸上。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捏着衣角说:“张太太,实在对不

住。”

“前几天士兵来征物资,不小心把煤油洒了……我们已经试

过用皂角洗了,可这印子太顽固,实在洗不掉。”

张太太的眼圈红了,声音也发颤:“这是给我女儿做嫁妆

的,下月初就要用。”

“现在这样怎么送人啊?我还特意跟亲戚说,这是苏州严

家的绣活……”

我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心里又愧疚又难受。

这几对“百子图”枕套,是母亲熬了三个通宵绣的。

每一针都透着细致,童子的眉眼、鲤鱼的鳞片,都绣得活

灵活现,如今却因为一场意外毁了。

秦翰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块干净的布巾,递给张

太太:“张太太,您先坐,喝杯茶慢慢说。”

“这绣品我们一定想办法补救,绝不会耽误您女儿的婚事。”

张太太接过布巾,叹了口气:“秦先生,不是我不相信你们。”

“只是这煤油渍渗进了丝线里,就算能补,也怕看不出原来

的样子了。”

母亲听见动静,从后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没绣完的帕子。

她看了看枕套上的污渍,又摸了摸上面的丝线,忽然说:“张

太太,我有个办法。”

“这枕套是用苏州真丝绣的,咱们可以用金线在污渍周围

绣些缠枝莲。”

“把印子遮起来,既不破坏原来的图案,还能添点贵气,做

嫁妆更体面。”

我眼前一亮——母亲的绣活最擅长“补绣”。

以前在苏州时,常有太太们拿着弄坏的绣品来请她修补,经

她手补过的绣品,不仅看不出痕迹,还能比原来更精致。

张太太也愣了愣,问:“金线绣缠枝莲?能好看吗?”

“您放心。”母亲拿起针线,在枕套的边角比了比。

“我用细金线沿着童子的衣摆绣,再在旁边添两朵小莲

花,正好把污渍盖住,远看就像原本就有的纹样。”

她顿了顿,又说:“我今晚就开始绣,赶在您女儿婚前一定

能完工。”

张太太看着母亲笃定的样子,终于松了口气:“那……就

拜托严夫人了。”

“要是能补好,我再多订两对枕套,给我侄女当嫁妆。”

送走张太太后,母亲立刻回屋找出金线和绣绷。

我想帮忙,她却不让:“你白天要管账,晚上还要歇着,这

些活我来就行。”

她转头看向秦翰:“秦先生,麻烦你明天去洋行买些细金线

回来,要最好的那种。”

秦翰点头应着,眼神却往我这边飘,带着点担忧。

我知道,他是怕母亲熬坏了身子——这几天母亲为了赶绣

品,已经没睡几个好觉了。

晚上关店后,我悄悄去后院看母亲。

她正坐在煤油灯前绣枕套,银丝般的头发在灯光下格外显

眼,手指上还缠着块布条——是白天绣活时被针扎破的。

“娘,您歇会儿吧,明天再绣也不迟。”我走过去,想夺下

她手里的针线。

她却躲开了,笑着说:“没事,我心里有数。张太太信任咱

们,咱们不能让她失望。”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前堂的方向,小声说:“秦先生是个

好孩子,你要好好把握。”

我脸一红,转身走出后院,却看见秦翰站在账房门口,手里

拿着个小药盒。

“伯母的手被针扎破了,我买了点药膏,你拿去给她。”他把

药盒递给我,语气很轻。

“你也别太担心,明天我去买金线时,顺便请个绣娘来帮忙,

让伯母能歇会儿。”

我接过药盒,心里暖暖的。

他总是这样,把什么都想到了,却从不说自己的辛苦。

好像我和母亲的事,就是他自己的事。

“秦先生,谢谢你。”我抬头看他,煤油灯的光落在他

脸上,能看见他眼角的细纹。

“前几天士兵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受伤了?我看见你

袖口上有血迹。”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袖口往下拉了拉,却还是被

我抓住了手腕。

他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擦伤,已经结了痂,应该是

那天为了护着绣品,被士兵的枪托蹭到的。

“小伤,早就好了。”他想把手抽回去,语气有些不自在。

“怎么不告诉我?”我打开药盒,用棉签蘸了点药膏,

轻轻涂在他的伤口上。

他的手很凉,却很有力,我能感觉到他指尖的轻微颤抖。

“怕你担心。”他的声音很低,眼神落在我涂药膏的手上,

再也没移开。

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升温,我能听见自己的心

跳声,比绣活时的针脚还密。

第二天,秦翰不仅买了金线,还真的请了个绣娘来。

那绣娘是苏州人,以前在严家做过活,认识母亲,两人

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绣活也做得快了不少。

到了第四天晚上,几对枕套终于补好了。

金线绣的缠枝莲绕着童子的衣摆,和原来的图案融为

一体,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比原来还要精致。

当张太太再次来布行时,看见补好的枕套,眼睛都亮了。

“太好了!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她拿起枕套,爱不释手。

“严夫人的手艺真是没话说,秦先生,你们布行以后要是

有新的绣品,一定要先告诉我。”

送走张太太后,布行里一片欢喜。

老王笑着说:“这下咱们布行的名声又打响了,以后不愁

没生意了。”

母亲也很开心,坐在院子里哼起了苏州的小调,声音软

软的,像江南的春雨。

晚上,我和秦翰坐在账房里,整理着新的订单。

他忽然说:“清颜,等时局稳了,咱们把布行扩大些。”

“专门卖苏州的丝绸和绣品,让更多人知道严家的手艺。”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像藏着星星。

“好啊。”我笑着说,“到时候,咱们还可以回苏州看

看,看看老宅的桂花树还在不在。”

他点了点头,忽然握住我的手,掌心很暖。

“清颜,我想和你一起,把这些都变成现实。”他的

声音很认真,没有了往日的漫不经心。

“我不想再只是你的老板,我想做能陪你一辈子的人。”

我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像喝了母亲炖的润肺汤,甜润

又温暖。

我看着他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我也是。”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也

落在桌上的订单上。

那些订单上的“苏州绣品”,不仅是布行的生意,更是

我们在乱世里,一起编织的未来。

只是我们都知道,时局还不稳定,还有很多困难在等着我们。

但这一次,我不再害怕——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我有母亲,有秦翰,还有我们一起守护的布行和希望。

更新时间:2025-11-06 01:5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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